净饭大王又在太子的宫中,增添更多的财宝、美女,他想用这些来不分昼夜地娱乐太子的心,但是,太子对这些一点留恋的心情都没有,每天他都为老病死而忧患而烦恼!他好像是锐箭射中的狮子,在高山茂密的林中着急。净饭大王除此以外,又选择很多年龄很轻、容貌端正、聪明伶俐的贵族少年,日夜地侍候在太子之侧,进退都有一定的礼仪。净饭大王真是费尽苦心,他想这样来使太子感到王者的权威。可是在太子的心中,对这一切人为的排场,一点荣耀骄傲的念头都没有。
有一次,太子又启禀父王,他要和贵族子弟们到城外的园林中去玩,父王只要他高兴去玩的,从来没有不准许。当太子在园林中玩的时候,他总欢喜一个人独坐在树下思索冥想,他叫那些贵族的青年,各人自由地去游乐,只要不惊扰到他。他静静地端坐的阎浮树下,生死、起灭、无常转变的道理,像海潮一样地在太子的心中起伏,他想:“世间实在是一个苦的地方,人之一生是有限的时间,可是一般人都不明白这无常转变的道理,终日拼着命来营求生活,这真是最大的悲哀!见到别人的老病死也知道可怖,但不了知自己生命的短暂而惊惧。呵!这就是人生的大患!我不能像世间的常人一样,我要战胜这骗人的青春健壮,我要征服恐怖的老病死,我更不让世间的人永远这样受苦,现在我急需要的是求得解脱这些的道理。”
太子正在思维的时候,忽见前面有一个沙门向他走来,太子赶快地站起来迎接,并很恭敬地问道:“请问你,你是什么人?你为什么要穿与众不同的服装呢?”
‘呵!你要问我这个吗?我告诉你,我是离开家庭束缚的沙门。我厌离老病死的苦恼,我为了要求得自由解脱的大道。众生没有人能免除老病死,没有人能逃脱瞬息万变的无常,因此我才出家来做沙门。我没有什么可以忧愁,也没有什么可以欢喜。我的希望只是能够获得不生也不灭,达到冤亲平等的境地!我,没有财欲,也没有色欲,终日隐居在山林寂静的地方,断绝世间名利的关系,没有‘我’的观念,也没有‘我所有’的东西,没有净秽的选择,也没有好丑的分别,在市镇或村庄上乞食,滋养这假合的色身。遇到别人有苦难的时候,我就设法为他解救,我没有希望别人报酬的心理,更没有求功德的念头。我只觉得众生的苦恼都应该让我一个人承受,我不努力去解救生死大海中的众生还有谁呢?”
太子听沙门的话后,满心欢喜地说道:“我也是和你一样的思想,远离一切欲念,寻求解脱的境界。同时,我也有救度众生的愿力,只是我还没有懂得怎样去做,今天幸而遇到你,我仿佛见到黑暗的世间一盏明亮的灯光!”
太子说罢,再看沙门,沙门忽然不知跑到那儿去了!太子以为这是过去诸佛来点化他的,他即刻立定坚决的志愿,非要去出家不可!他收敛起一切恩爱之情,和那些贵族子弟默默地回城。
太子入城进得宫来,先向父王问安,然后说明生死的可畏,恳求父王允许他出家。太子鼓着勇气说道:“父王!在这个世间,不论男女,不分贵贱,有会合的欢喜就有别离的悲哀!所以,我现在就要去出家,求得真正的解脱之道,希望慈爱的父王允许我的祈求!”
净饭大王一向所忧虑的问题终于听进他的耳朵,像霹雳一声,惊得净饭大王战栗颤抖起来,他向前一步,抚摸着太子的手,泪流满面地说道:“悉达多!请你中止你的这种思想,你是无论如何不能这样想的,你的年纪很轻,青年人的思想是会变动的,也是最容易招致错误的!世间不是如你想得那样可怕,人生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可厌,你要出家修行,一定不会达到究竟的境界。学道的人,都欢喜到寂静旷野的森林里去居住,但他们的心并不能完全寂灭。悉达多!你要去出家学道,至少你到我这样的年龄才可以,不然,你是绝难如愿甚至会懊悔。你现在将要统领这个国家,继我来管理国家的政务,让我先去出家,你是绝对不能的。你舍了父亲,忘记了嗣国的重任,这是很不合理的。你赶快打消这个念头,顺从世间之法继承王位,等到你治理国家数十年后,你对国家尽过义务,那时候你才可以去出家。”
太子听了父王的话后,很恭敬地向父王禀白道:“父王!你说的这些话,早就在我的心中想过,如果现在父王能保证满足我的四个愿望,我也可以考虑不去出家。这四个愿望就是:第一,没有衰老的现象;第二,没有疾病的痛苦;第三,没有死亡的恐怖;第四,所有的东西不损不灭!”
净饭大王连连摇头道:“悉达多!你绝不可以说这样的话,这四个愿望谁也不能保证的。悉达多!如果你要求别人保证你这四点愿望,给人知道了,一定要嘲笑你这无知的要求。你现在立刻停止要求出家的心,我在最近就要你继承我的王位!”
太子很有礼貌而又沉重地说道:“这四点愿望如果没有人保证,请父王还是允许我出家吧!让我自己去成就这四点愿望。我此刻,好像住在一个被火烧起来的房子里,我必须要走出这个房子,寻求一个安稳的地方。聚必有散,会必有离,这是最普通的道理。世界上无论什么人,用合理的方法生活也得要死,用不合理的方法生活也是要死。死,人生毕竟是不能免的。那又为什么不在合理的生活中去寻求解脱呢?”
净饭大王已经知道太子的心是不可回转,他只有尽力地想出种种的方法来留他。他想,这个时候跟他讲话是无益的,只有再增加更多娇美的宫女,添置更多悦耳的乐器,引诱太子情欲的心。除此,他又令人日夜防卫,阻止太子的出家;国中诸大臣,也常到太子的宫中,劝他接受父王之命,预备嗣位的大典。
太子在宫中辟了一间静室,很少去看望耶输陀罗和罗睺罗,而耶输陀罗也因为初生爱子,所以她的时间和乐趣大都集中在罗睺罗的身上,总以为夫君忙着国事,无暇进入她的宫门。
太子每次见到父王的时候,都看到他在愁眉苦脸,太子心中更觉得王宫像鸟笼一样地关闭着他,使他苦恼!
宫中的宫女奉国王的命令,一时一刻都不肯离开太子的周围,一颦一笑都竭尽魅力要去拉转太子的心,像深秋森林里的鹿,猎夫的一举手一投足,它们都丝毫不敢懈怠地在细心注意。然而太子并不要猎取这些自作多情的鹿,他并未把她们看在眼中。她们穿着盛装,鼓着精神,在深夜里还奏着美妙的音乐。音乐是令人陶醉的,但太子的心却是远远的、远远的,空无一物。
宫女们因为长时间的演奏,终于疲倦了。有一天夜里,她们因为整日辛劳,不觉都昏迷地睡去,容颜上的脂粉涂得已不均匀,身体上呈现出种种的丑态,有的是仰天而卧,有的是卷曲睡眠,乐器散乱在她们的身旁,璎珞像锁链似的掉了下来,和着装饰的衣裳而眠的像捆缚在她们身体上的绳索,抱着琴瑟而卧的像刚被处决的囚犯,有的依着墙睡去的像杀人的弓箭挂在墙上,有的伏在桌上而眠的像是上了绞刑,有的流着涕涎,有的发出鼾鼻,有的合眼开口,有的磨着牙齿,千姿万态,实在是极尽了丑陋!
太子本来是睡在床上,听到烦扰的音乐和歌声停止下来,窗外照进银辉似的明月,太子此刻再也不能入眠,他即披衣而起,看看睡在床上披头散发的耶输陀罗,怀中抱着罗睺罗,他没有惊动她们就走出来,当他经过宫女们歌舞的地方,太子举目一看,不禁惊讶万分!这些宫女起初都是很妖艳的姿容,而此刻都变成如此的丑态,太子沉默地看了一会,只是感叹不止!他的心中不觉油然生起一个念头:“这一切世事是这样的虚假,我不能再有一刻的踌躇,我要赶快离开这里去寻求解脱的地方!”
太子即时下了坚定的决心,他望了睡着的耶输陀罗及罗睺罗最后一眼,就经过沉睡着的宫女身旁,轻轻地走向车匿住的地方。“车匿!把白马犍陟带来!”
“这样的深夜,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呢?”车匿低声地问。
“我要出城饮甘露的泉水,你快点把马牵来,那个泉水的地方有不死之乡!”
车匿已经知道太子的本意,嗫嚅着说:“太子!夜深了,这时候出城,对于贵体是有妨碍的,还是恳求你明天早晨再去吧!”
“车匿!你没有听到我叫你把犍陟带来?!”
这样低低而又有权威的声音,使车匿感到非常的畏缩而惊怖,车匿以为太子深夜出城,应该要禀告大王,得到大王的旨意才行。然而威严的太子看着他,使他不得不把太子爱用的白净的骏马犍陟牵出,太子摸抚着马的头,好像对人讲话似的对犍陟说道:“犍陟!父王当初骑了你,往来在千军万马之中终能获得胜利。我现在也要仗你往昔的英勇,带我到有甘露的不死之乡!战斗的时候,有众多的军旅;游乐的时候,有很多的人陪伴;商人去求宝,乐从的人也很多;但是苦乐相共的难友,真实为道的良朋,那就很稀少了!这二者如果都能获得,实是人生极大的幸运。犍陟!我现在出城,为了解脱生死的大事,为了传播救世的圣音,为了救拔苦海中的众生,你!犍陟!假若你要救济你自己的将来,那你就要应该先分一点幸福给其他的众生,竭尽你的力量,走在漫长的旅途之中,万万不可疲倦!”
太子说罢,跨上了马,马鞭一扬,命令车匿一同出城了。人,像天上静静满轮的明月;马,像上空迅速飘浮的白云;没有喘息,没有嘶声,城内的万象都寂寂地在睡眠,唯有太子和马的心很锐,奔驰如流星一般,东方还未白,已经行程数百里了。
以上为转帖。